
▲ 庚子大疫·呐喊,2020.3
2020年初,新冠病毒从武汉开始爆发,进而蔓延肆虐到全世界。世界已进入一个面目全非的“后疫情时代”。
在居家隔离躲避瘟疫期间,我在互联网上发起了“1000个中国家庭宅家日常照片”的征集活动。我用征集得到了3598张照片,以“呐喊”那幅著名的画作为模板,创作了“庚子大疫-呐喊”这幅拼贴画。以期表达人们与病毒间紧张的抗争关系。
在看到《南华早报》刊载的这幅拼贴画后,法国导演Arne Steckmest联系到我,说他在过去的5年里,一直在制作一部关于《呐喊》的纪录片,这是一部从19世纪90年代开始穿越的电影。“1893年爱德华·蒙克创作的《呐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人产生共鸣,你的拼贴画是展示现当下人们‘呐喊'的好方法。我非常想让你参与我们的电影项目”。我答应了,并将素材发给了他。相隔127年的时空,很荣幸能以这种浅陋的方式与心仪的伟大艺术家对话,并向他致敬。
作品阐释
疫 · 千家万户——“1000个中国家庭宅家日常照片”网络征集活动
活动发起:吴国勇 | 风面 | 腾讯新闻
活动参与:中国各地网民及摄影师
图文整理:吴国勇
图文刊发:腾讯新闻
“这场瘟疫可能会跟一百年前的一战二战一样,会引发全球各行业深刻变局,政治、经济、科学、思想、文化、艺术......所以,不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好感受它,观察它,甚至参与它,这是获得历史感的最佳途径。不要白活了,尤其是搞文艺的”。看到吴毅强博士发在朋友圈的这段话时,有被戳了一下的感觉。现在再想起疫情前的种种,竟恍若隔世。
2020年1月18日,是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我们一大早从深圳家里出发,自驾前往湖北襄阳的老家。按以往的经验,这个1300公里的行程大概需要17个小时,但今年竟然花了38个小时跨越了3天时间,一路都是拥堵的车流和焦躁的心情。回过头想,这很像是好莱坞史诗级电影大片的套路:我们一窝蜂地涌向归途,如同灾难来临前蚂蚁涌上街道的异象。在懵懵懂懂中一步一步无限接近并最终一头栽进这个灾难大片的剧情中,猝不及防。
剧情的开场是祥和的。临近年关,到处都是年节装饰布景的喜庆氛围。我开车陪岳父岳母去批发市场买了些年货,去花市买了两盆花,甚至抽空带二老去新落成的襄阳东站去看了看。这是一座在2019年才投入使用的崭新高铁站,气势宏伟。90岁的老岳父看了很高兴。老岳父早几年患上胰腺癌,早已转移到骨髓,抗癌算是我们家最大的战役。老爷子当了大半辈子兵,有着顽强的军人品质,加上老岳母悉心照料,治疗方案得当,老爷子的身体状态维系得不错,令我们倍感欣慰。我们都称赞老爷子是“抗癌老英雄”。
在一如往年的祥和气氛中,令人不安的消息也接踵而来,先是在20日,官方宣布武汉的疫情会人传人,到了除夕前一天的23日,武汉突然宣布封城了。这让与武汉相距只有300多公里的襄阳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岳父岳母行事果决,立马取消了原在酒店预订的团年饭,改在家里团年。
自从抗癌后,好酒的老爷子被老岳母严控着已滴酒不沾了,但老爷子还是喜欢看着我们喝酒。团年饭上他拿出一瓶珍藏的茅台,不停劝我们多喝一点。因为武汉封城以及襄阳本地不好的消息,这顿饭吃的有些压抑。席间二老让我们尽快离开襄阳回深圳吧,他们会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兀自犹豫着不好意思答应。饭罢回到自己的家睡了两小时,醒来跟老婆孩子说,那就现在跑路吧。于是在除夕之夜这个中国传统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们开始了狼狈逃离的行程。事实上,就在我逃离后的第三天,襄阳也采取了封城措施,不得不佩服老人家的英明。我有不少朋友都被困在封了城的老家,直到前几天才得以脱身。
一路冷风凄雨,一路畅通,转钟时就已到了湖南娄底境内,新年礼花在雨夜里猛然密集地绽放开来。孤独穿行在礼花的隧道,我像是在检阅这大盛世的似锦繁花。
1300公里回程只花了16个小时,大年初一中午就回到了深圳的家。在女儿的提醒下,没进家门先去了社区报备。社区还在上班,说明深圳已全面启动了防疫。我们可能是第一例从疫区回来主动报备的,等了半天才有一个工作人员出来,见了面如临大敌,离老远喊我们站住别动,隔空登记房号留了电话让我们回家居家隔离。
于是开始了宅家自我隔离,每天两次量体温上报。后来形势越来越紧张,在中国绝大部分地区,都事实上实行了封闭管理。人们被要求待在原地,待在家里,关门闭户,希望以这种古老的、物理阻隔的方式来遏制病毒的疯狂传播。数亿人和我这种居家隔离是一样待遇了。网格管理员后来上门叮嘱了一番,送过一次蔬菜。
自1月25日从湖北老家逃回深圳后,一直居家隔离中。2月8日满14天时又上门口头通知隔离期结束,但直到隔离28天到才送来“解除居家隔离医学观察告知书”。2020年2月21日。
我是个宅男,可以枯坐书房呆十几个小时不动窝的,因而一开始对于被动地失去自由并没有太大的不适。每天看书看电影上网刷手机,打量着被上帝之手突然摁下了暂停键的这个世界:一切都戛然而止,交通停摆,物流中断。原本热闹嘈杂的城市一下变成了空城,成了我们曾虚构想象过的世界末日的景象。户外的空间似乎已被病毒全部占领,人们退守家里,要到户外必须小心翼翼戴上口罩做好防护。出行在外的人回不去家乡,蛰伏家中的人以邻为壑,咫尺如同天涯,亲友相闻不能相望。
这个情形,与我宅家期间阅读的几本书中的描述很相像。加缪《鼠疫》中的奥兰城,银河行星《病毒纪元》的囚屋等。我先前一直生活在人类是地球乃至宇宙主宰的幻象里,浑然不觉人类只是地球庞大生物链上的一环,有朝一日,人类会被这个细小如尘埃据说带着花冠的新型病毒害得这么惨。
强迫症似的每天关注着疫情的信息。抗疫初期的混乱及武汉那些挣扎在生死一线人们的哭嚎不绝于耳,过载的信息很快让我焦躁、愤怒、恐惧和不安,连书也看不进去了。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不然我会被这种负面的情绪所吞噬。于是萌发了“1000个中国家庭的疫期宅家日常”照片互联网征集活动的想法。
这个想法得到了罗大卫先生的响应及其旗下「风面」摄影新媒体平台的全力支持,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腾讯图片在2020年2月3日上线推出,迅速得到中国网民的响应。短短一周时间,就有247万人次浏览,16000人参与。钱海峰、李政德、吕廷川、张晓武、刘书彤、李林、戴建勇、卢承德、王向阳、周建生、郝树国、罗金倩等知名摄影师参与了这一活动。征集作品选“千家万户”已被中国搜狐新闻、澎湃新闻、新京报、中国摄影报、美国supchina网站、香港“南华早报”等媒体刊载。
收集整理这些宅家日常照的每一天,我都会被一幅幅庸常而琐碎的照片所感动。这些照片都是人们被迫软禁宅家的日常图景,是我们小人物琐碎的生活本相,是我们在另一个时空另一间房子里的映射。作为只能宅家避祸的小人物,我们无法亲眼见证这场千古疫灾以及抗疫的宏大图示,但几亿人同时“宅”家本身就是一个宏大的历史事件,我们每个人身处其中的这些日常,恰恰构成了这一大事件的细节质感。
这也让我这段看似漫长的宅家时光变得异常充实。感恩,感谢,我们同在。这是我们小人物对大事件的共同观看,对厄运的共同抵抗。
病毒终究会退回到大自然。在庚子年这个漫长的春节假期里,因为看到那么多逆行英雄,那么多懦夫无常,那么多生离死别,那么多家破人亡,那么多虚情假意,那么多真话铿锵,还有我们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在“家”的庇护下沉浸于家庭的滋养,抑或骨肉分离的亲情守望......所有这一切,必将成为我们刻骨铭心的共同记忆。
征集活动照片选
全家福系列

@吴国勇,湖北襄阳,老岳父家中,2020年1月24日除夕年夜饭
这张全家福后来在国内外网络得到广泛传播

@宫红,海南省东方市自家门前,2020年1月25日
大年初一婆婆、女儿女婿、亲家、我(右二)与先生。女儿怀有4个多月的身孕,夫妻俩及亲家从北京赶来过春节,不想遇到了这场疫情。疫情让我们过了一个特殊的春节。

@笑脸CC,江苏省无锡市,2020年1月23日,腊月二十九
每年我都会拍一张比较生动的全家福。今年是鼠年,也是孩子的本命年,但孩子在外读书没回家过年,我就和老公抱了只小老鼠并戴着口罩留下这张照片,以纪念这个特殊时期。

@王梦merry,浙江义乌
爸爸妈妈来义乌过年,孩子们说拍全家福。各自换上礼服,老公穿上结婚时的西装,14年身材没有走样,可惜我的结婚礼服在老家没能穿上。

@洪国春,广东省湛江市,2020年1月26日大年初二
2020年春节是个不同寻常的春节。儿子一家三口从广州番禺区返湛江与我们俩老一起过年,恰逢疫情肆虐。防控疫情,人人有责。响应政府号召,春节期间宅在家里就是爱心,保护好自己不添乱就是做贡献。

@波澜,湖北宜昌,2020年2月2日正月初九
两人“宅”在家中的春节。 因而书写了个大大的“宅”字,留着纪念吧。宅在家里,不为社会添乱,静待春暖花开。

@何群益 / 虞乐群,江苏昆山 / 湖北武汉,2020年春节
左图是一张缺席的全家福。按惯例,我每年会拍一张全家福,可今年的春节恰好遭遇新冠肺炎疫情,妻子是医生,这个春节她没有休假,正在昆山当地医院抢救新冠肺炎患者。作为江苏昆山第二批驰援湖北的医疗队队长,妻子虞乐群正月里带领38名医护人员驰援湖北,右图是妻子正奋战在武汉同济医院的抗疫一线。发起人要来了虞乐群在武汉抗疫一线的照片,将其拼贴成一张特别的全家福。

@朱威斌,湖北省远安县,2020年2月13日
父亲今年85岁,母亲今年79岁,原本说好过年让我带上相机拍一张全家福,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把计划彻底打乱。父亲最近念叨说,今年全家福拍不成了。我在家庭群里发信息,每人给我拍一张戴口罩的自拍照,拼凑成这张2020年的特殊全家福。
宅家日常系列

@王欣,坐标重庆江津
我们一家在武汉封城前一天来到重庆外婆家。随着疫情加剧,镇上来了疫情调查人员,我们开始了为期14天的居家隔离。每天都有镇上的人来量体温,消毒,重庆这几天都是阴雨绵绵,偶尔放晴的时候,一家人会坐在坝子里闲聊。居家的日子,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了解亲人,陪伴亲人。希望疫情早日被击败,摘下口罩的我们,都是笑脸。

@草民,山东省济宁市家中,2020年1月31日正月初七
随着全国疫情不断升级,无论是单位还是社区,严格控制人员外出次数,每天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媳妇和闺女在卧室床上老是摆弄着手机。家里的小狗,一会走到这屋一会跑到那屋,实在无聊就趴在地上迷糊一会。喜欢外出拍照的我,也被娘俩苦口婆心的劝导下只好呆在家里跟着玩手机,此时此景我用相机自拍的形式记录特殊环境下的家庭一幕。

@郭颖,山西晋中榆次家中,2020年2月4日,立春
紧盯疫情,锻炼身体,长期抗战。

@戴素华,湖北襄阳
2020年开年是极其不平常的。新冠肺炎病毒的肆虐,使武汉、湖北、全国人民陷入了病痛、恐惧、焦虑的境地。我们在年初就回到了老家,随着疫情的变化,逐渐由恐惧、焦躁到平复,合理安排生活、学习、娱乐和锻炼。宅家抗疫期间,真正感受到了家庭和母爱的温暖。

@王天纵,湖北宜昌,2020年2月2日
妈妈是一位京剧爱好者,我和老爸从没机会看她演出,常年在外工作的我,春节滞留宅家办公,于是,想听听妈妈唱戏,借此鼓励她的爱好。时间选在了人类纪元唯一的时刻202002022020。当晚,妈妈开始化妆了,我和老爸“台前幕后”忙着帮整理玉带凤冠,忙着叫好拍照,妈妈站着坐着轮番唱,唱的开怀听的开心,我和老爸过足了戏瘾,纷纷“登台”和贵妃娘娘合影。

@刘书彤,山东省济南市,选自新冠肺炎疫期“我家的体温表”系列
宅家不能出门的日子,除了每日三餐,就是每天给家人量体温。我把这些琐碎的日常做成“体温表”系列,以纪念这个特殊的时期。

@赵有柱,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2020年2月12日
2020年春节长假期间,人们都自我隔离在家中十多天了,小女儿在憋闷中拿出平日里全家外出露营的一些装备,摆在客厅里自娱自乐,假装还在户外放飞自我。

@star,深圳市福田区,2020年3月10日
2月24日因公出差意大利回到深圳,开始14天的居家隔离观察。主动申报,按深圳居家隔离标准,由派出所、社区联合物业给门贴上封条并装监控、配备居家专用垃圾袋,所需生活物资自行网购,并由物业送至门口揭封抵室。所幸14天过去,居室者一切安好。今天解除了隔离观察,结束14天“居家监”经历。

@李政德,湖南省安化县,2020年3月14日
已经过了预产期3天,继续等待李天真的出生。
鼠年大疫,多是人祸。我们担心他出生,又害怕他出生。
“I have a dream”一一因为这句名言,我想说:"We have a Chinese Dream."
希望未来的李天真们不用再做梦。
疫情日常系列

@廖勰云,2020年春节假期,宁都、兴国、永丰三县交界处的古教村村口

@王向阳,河南省驻马店市,2020年2月13日
疫情期间,遂平县石寨铺镇闫桥村委所在地竹园组。夕阳下的村庄家家关门闭户,一支扛着党旗的党员突击小分队从村中走过。这支小分队由村中无职的群众党员和青年志愿者组成,他们每天的工作是走街串村,义务负责全村各自然村民组的疫情防控宣传和巡查工作,严防村民出户串门,清理扎堆人员,督促村民自觉戴口罩。

@刘伟光,山东省平度市田庄镇幸福庄村,2020年1月24日大年三十
过年总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父亲非要去镇上给回到老家的孙子买烟花,顺便买了一对红灯笼和一盘一万响的鞭炮。疫情的出现使父亲也带上了口罩,这是在我的印象里父亲第一次戴口罩。希望祖国有福,家人有福。

@孙志茂,山东青州2020年3月16日
范公亭公园里花红柳绿,久违的人们走出家门,感受春天的气息,拍照留念,记录下这难忘的春天。

@李永红,湖南省娄底市,2020年1月28日,正月初四
春节时从深圳回到老家湖南过年,我们一家子被困在家里,哪儿也不敢去。趁天气好时,到自家楼顶透个气放放风。突然发现我们竟然整个春节都没有换上年前购买的新衣服,全都是一套睡衣过完了春节。

@魏玉敏,山东青州,2020年3月5日
上午正在陪孩子上网课,听到楼下鞭炮齐鸣,原来是隔壁邻居家在举行婚礼,疫情期简单而特殊的婚礼。

@杨晓蓉,湖南省郴州市,2020年2月25日
一位准父亲正在亲亲我的宝贝

@吴国勇,深圳市福田区,2020年4月15日
疫情期间犯了红眼症,每天除了收集整理资料外也不停地刷手机,过载的或者说是诸多不好的信息污了眼球,以至于眼睛干涩发炎已有一周多时间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疫情的次生灾害。今天去眼科医院做了检查,说是干眼症和角膜炎。希望很快都好吧。

@杨晓蓉,湖南郴州,2020年2月13日
车窗内向外看的孩子,这是她不理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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